“不会像你这么说的吧!我们党在历史上哪有过这样复杂的时候?一个党员,只要对党忠诚,不是有意干坏事,错了,下回改正嘛!怎么会……”
“你不懂,你不懂,这是新时期的新政治,不像过去了,你还看不出来吗?你呀!……你呀……”
许淑宜低下头去,默认自己是不懂的。彭其望着她,坚硬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。他想起,她,一个充满热情的女学生,勇敢地离开父母,从遥远的江南,历尽艰险跑到延安去,到那里学着搞政治。那时她居然能说服一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参加抗日工作,人家都很信任她,把她看成了不起的人物,把她当成做人的老师,把她假定为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具体形象。她先后引导十几个妇女跟她走上同样的道路。后来她还当过一个科学研究机关的党委书记,领导那些戴眼镜的和秃了顶的知识分子,给他们讲政治,给他们谈国际斗争,给他们当中的积极分子上党课。他们也很信任她,并且尊敬她,有不少青年人是在她签字的党委批准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开始了他们自己的新的政治生活。她是一个这样的人,干了二十多年政治工作的人,到头来却不懂政治了。她那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政治生涯是怎么过来的呢?难道是糊里糊涂让脸上爬满了细纹不成?
许淑宜打断他的思路说:
“你知道,你的心烦意乱,影响到全家哩!”
“我知道,没有办法,难为你们了!”
“我倒没有什么,只是,你以后要少在孩子身上出气。”彭其内疚地低下头去。
“不能什么时候都像在战场上一样,”许淑宜缓缓地说,“说怎么就怎么,不留余地。刚才要真是把钢琴砸了,我看你现在不难过?湘湘已经大学毕业了,不是小孩子了,以后,你也得把她当成大人看,她也有她的自尊心嘛!”
“不要说了!”
“不,我还是要说说,你不能把我们的女儿也拖进你那个苦恼的深潭里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