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是的.这种气性坏疽蔓延开,很快就有生命危险.……"
郭祥觉得脑袋轰地一下,耳朵也嗡嗡作响.他沉默了好几秒钟,然后冷静地说:
"那可不成!生命危险我不怕.这条腿你不能给我锯掉.我是在前方工作的,一参军就没有离开过前线!"
"郭营长!这可不能凭主观愿望呵!"医生苦笑了一下,"到现在只能牺牲局部来保存全部!……"
"不成!"郭祥仍然顽强地说,"我不能参加战斗,还要那个'全部'干什么呢?!"
"好,好,我们再慎重地研究一下."
医生见一时说不服他,只好这样说.
郭祥的"气性坏疽"越来越严重了.每天的高烧都在40度以上,烧得他终日昏昏迷迷.医院党委经过几次慎重研究,并且征得兵团党委和第五军党委的同意,最后还是果断地作了"截肢"的决定,在一个上午施行了手术. 当他被推回病房,在麻醉状态中醒来的时候,发觉他的一条右腿,已经从膝盖以下截去了.他从此就将与战斗生活永别,再不能到前线去了.想到这里,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啮嚼着他的心,他用被子蒙住了头.……
几位年轻的女护士,哪里能够体察他此刻的心情?尽管说了许多好话,也劝不住他.一位机灵的小护士就悄悄地跑出去,把他的两个老战友—调皮骡子和乔大夯找来.调皮骡子叫了两声"营长",见郭祥蒙着头一语不发,就叹了口气,对护士们说:
"你们别劝他了.你们不知道他的心情,怎么能说到他心里去呢?我跟他在一块儿战斗了好多年,他的特点我是知道的.你们以为,他是因为失去了一条腿就那么难过吗,不是,绝对不是!他是从枪子儿里钻出来的一条硬汉.什么样的伤亡他没有见过?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也不会眨一眨眼,掉一滴泪!可是今天,为什么他这么难过呢?这个你们就不懂了.因为他从15岁上参军,就拿着枪跟敌人干,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部队,离开过前线.他的志愿就是消灭敌人.他认为,只有跟敌人一枪一刀地干,才是他的生活.只要一打仗,他就来了劲,他苦也吃得,累也受得,本来有病也没有病了,那个精神劲儿,就像鱼儿游在大海里似的.可是今天,你把他的腿锯了,再打起仗来,你叫他怎么到前线上去呢?他难过的就是这个……营长,我说的这话对不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