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少春呢,抬眼看了看大家的脸色,凭着她多年农村生活的经验和一个女人的细腻,她知道社员们在埋怨了。她也纳闷:生产队长为什么这会儿还不打钟收工呢?她看了许琴一眼,只见许琴还在那儿拼命地挖。
这会儿,从田坝小路上,有两个男子向着桑园走了过来。妇女们一齐把目光投去。
是大队副支书兼大队会计郑百如来了,和他一道的是工作组的小齐同志。郑百如含着温和的笑意对大家说:
“妇女同志们,辛苦了!今天迟半个钟头收工,多干一点活路,你们没意见吧?”
谁也没有开腔。小齐望着那些拄着锄头的女社员,像要故意叫社员们相信他的严肃,脸上的肌肉总是绷得紧紧的。
人们终于小声叽咕开了,胖子女人说:
“没意见——我倒没意见,就是我屋头奶娃子有意见!他要哭呢……”
伶牙俐齿的年轻姑娘说:“我也没啥意见,可是我没法叫我的肚子不饿!”
黄脸女人声音很大:“……可你先得叫我那个男人不要吵啊!”
郑百如并不生气。他知道颜组长在这儿劳动,虽然他并没有故意要讨好工作组长的意思,但口气一点没有平日的骄横。他很耐心地向社员们解释:
“农业学大寨,是要大干哩!这是上级的号召。对于上级的指示,我们要坚决地执行!‘大批促大干,大干促大变’,政治挂帅、思想领先,就是掉几斤肉,也要把葫芦坝建成大寨式大队!”
但是,阿弥陀佛,钟声终于响起来了。妇女们不愿再听郑副书记的动员,一窝蜂似的散开,她们各自跑回家去了。
小齐同志瞪着眼睛。显然,他对于社员们的这种“纪律性”表示愤慨。
颜少春却不以为然,她问小齐:
“呃,你住下了么?”
小齐报告说:“住下了。”
“怎么样?”
“还好。不过,那个叫吴昌全的青年性情很古怪,思想有些落后……”
“是么?”
“嗯啦,……见我搬进他屋里,他自己就忙着要卷被盖往外搬。”